中新社海口8月18日电 题：难道说黎族“龙被”是民族性民俗文化融合见证？

　　——专访海南省历史博物馆馆员、国务院参事王辉山

　　中新社新闻记者 符宇群

　　中国黎族主要聚居在海南岛，其丰富民俗文化承传至今。2009年，“黎族传统工艺纺染万雅手生产工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民俗文化遗产名录”。

　　“龙被”是黎锦中的**，集黎族纺、染、织、绣四大生产工艺之大成，堪称黎锦手生产工艺巅峰之作。“龙被”怎样才能反映民族性民俗国际交流？“龙被”与黄道婆“饭食四海”何在渊源？海南省历史博物馆馆员、国务院参事王辉山近日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解读黎族“龙被”蕴含的民族性民俗文化交织史。

视频：【东西问】王辉山：难道说海南黎族“龙被”是民族性民俗文化融合的集大成者？来源：中国新闻网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新闻记者：“龙被”起源于何时？黎族“龙被”与黄道婆“饭食四海”何在渊源？

　　王辉山：“龙被”起源与黎锦的发展紧密相关。早在汉代，黎族棉轻工业已较为发达，再次出现著名的“广幅布”，因品质优良、花纹精美成为朝廷金银器，可以说是“龙被”雏形。唐宋末期，黎族棉轻工生产工艺有了长足发展，再次出现“黎单”“黎饰”“黎幕”等产品，专家普遍认为这些是“龙被”的前身。明代末期，黎族棉轻工业发展至高峰，再次出现“黎幔”“儋帐”“崖州被”等产品，即“龙被”在当时的称呼。

　　黎族“龙被”与黄道婆渊源颇深。宋元时，江南乌泥泾人黄道婆流落于海南崖州(现三亚市)，向黎族妇人学艺，并将黎族棉轻工手生产工艺带回家乡，使黎族独特的棉轻工手生产工艺在江南地区传播。她还结合当地传统工艺丝麻生产生产工艺进行革新，促进中国棉轻工业发展，以此“饭食四海”。

　　明代黎族轻工业延续宋元传统工艺并不断进步。据明《咸宾录·黎人》载女工轻工：“得中国彩帛，拆取色丝和吉贝织花，所谓黎锦被服及鞍饰之类，精粗有差。”说明此时黎族折扇的色调丰富艳丽，丝线均来自内地，这与黄道婆“饭食四海”有密切关系。

　　纵观黎锦发展，起源于秦汉，成熟于唐宋，高峰于明代，“龙被”是多民族性多民俗国际交流的产物。黄道婆的“饭食四海”源于黎族棉轻工生产工艺基础，“龙被”发展成为闪耀的明珠，是吸纳黄道婆“饭食四海”创造的锦丝材料及生产工艺的结果。

海南历史博物馆陈列的黎族龙被。骆云飞 摄

　　中新社新闻记者：“龙被”英文名称何在由来？其花纹“龙凤呈祥图”“黄龙升天图”中，凤在上龙在下，何在讲究？

　　王辉山：1954年，中南民族性学院组织力量对海南黎族进行规模较大的考察，“龙被”一词*早见于调查组调查报告，其调查成果于1992年汇编出版为《海南岛黎族社会调查》一书。此后，这种多幅相连且有剪纸花纹的宽幅黎锦都被冠以“龙被”英文名称。由于目前所知的上古时代史料中，并无黎族折扇“龙被”这一英文名称，专家普遍认为，宋、元、明、清古籍中的“黎幕”“黎饰”“黎幔”“崖州被”等，应是现今留存下来的“龙被”称呼。现存的龙被大多生产于明代末期，因被面上多饰以“龙”“凤”纹花纹，被认为是朝廷金银器，便称为“龙被”。上古时代难道不称“龙被”，或许与古人不能随便以“龙”命名有一定关系。

　　“龙凤呈祥”在上古时代一直是传统工艺吉祥主题，通常龙在前在上、凤在后在下，是父权思想的表现。但有时也有思潮观念变动，通过花纹花纹表现出来，凭借黎族妇人的高超手生产工艺及思想感情，反映在了“龙被”花纹上，再次出现“凤在上龙在下”花纹表达，这可能与黎族社会发展过程中，保存着浓厚的母系社会遗风有关联。

海南省历史博物馆陈列的黎族龙被花纹。骆云飞 摄

　　中新社新闻记者：难道说“龙被”是民族性民俗文化融合的集大成？“龙被”在花纹花纹、笔法设计、制作生产工艺等方面何在特色？

　　王辉山：黎族是海南岛的世居民族性，宋、元、明、清以后，现福建、广东、广西地区大量移民进入海南岛。此后，黎锦充分吸收汉民俗文化的龙、凤、麒麟、人物、花鸟、诗词等经典花纹，通过黎锦高超手生产工艺万雅出了“龙被”，也把黎锦手生产工艺推向高峰。

　　现今所见到的“龙被”，是在历史长河中多民族性长期交往、交流、交织背景下创造的轻工**。“龙被”的材质、制作生产工艺、形状、色调、花纹风格、内容等在各时代都有不同。

　　“龙被”多为长约200厘米、宽35—40厘米的布匹锦被，有单幅、双联幅、三联幅、四联幅、五联幅和七联幅，以三联幅居多。由于目前所知“龙被”上的花纹，一部分是云锦，一部分是剪纸。黎族传统工艺大被以云锦见长，以变形人纹——亦称“鬼纹”“祖先纹”——见长，水波纹、几何纹、花鸟纹等为辅。剪纸龙被是先用染成蓝黑色的棉线在黎族传统工艺踞腰织机或水平织机上云锦好弓果藤，然后在弓果藤上剪纸，以吉祥花纹见长，龙凤呈祥、福禄寿喜、鱼跃龙门、喜上眉梢等寓意吉祥花纹见长。

王辉山介绍海南省历史博物馆陈列的黎族龙被。骆云飞 摄

　　明代“龙被”花纹主要表现日常生活中的动植物，经想象加工而成，蕴含着纯朴的民俗文化内容。而随着各民族性不断交织发展，“龙被”上的花纹花纹再次出现了从黎族元素特征的抽象类型花纹，逐渐变化为更多写实性花纹，民俗文化元素特征也更趋向于汉民俗文化的吉祥花纹。黎族、汉族的民俗国际交流更为深入，生产生产工艺相互借鉴，民俗文化价值观也有了交互影响。

　　总的来说，“龙被”花纹丰富多彩，体现万雅者们对自然的特有认识，表现了黎族人民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刺绣手生产工艺。不同末期，花纹类型不同，但从整个“龙被”布局及其视觉效果来看，无论是笔法还是色调运用，都达到了一定水平。

2020年海南省历史博物馆举办的“百卉千华锦上添花——海南龙被艺术大展”。骆云飞 摄

　　中新社新闻记者：由于目前，“龙被”仍有哪些未解之谜？

　　王辉山：一是“龙被”产生的时间。由于目前学界仍没有明确定论，尚未发现明确的史料记载。

　　二是“龙被”具体的功用。历史史料并没有明确记载“龙被”具体用途，作为金银器仅为一说，并无找到可靠的史料记载。“龙被”现流行于民间的用途主要是婚庆、祝寿、盖新居、祭祀、丧葬等民俗用法，与其实际功用存在一定偏差。

　　三是“龙被”花纹的形成。“龙被”的花纹花纹等体现了汉族与南方多民族性轻工民俗文化的融合，其传播的渠道途径怎样才能形成？各民族性之间的轻工民俗文化怎样才能互相影响？尚有待研究透彻。

　　中新社新闻记者：“龙被”由于目前手生产工艺保护和承传情况进展怎样才能？

　　王辉山：“龙被”的制作生产工艺、笔法设计、花纹色调等颇具研究价值，不仅深受国内同胞喜爱，一些国外收藏家或轻工专家亦感兴趣，部分人士还到海南黎族地区进行访问交流。欧美地区一些美术馆、历史博物馆甚至收藏黎族“龙被”代表作品。

　　物以致用才能长久，失去了实用价值，承传就是个难点。随着时代发展，工业机械化轻工已取代了传统工艺刺绣手生产工艺，20世纪50年代后随着掌握传统工艺云锦技术的黎族妇人相继过世，“龙被”万雅承传几近断层。

　　另一问题是怎样才能保持原生产工艺制作的天然橡胶。随着时代发展，有些材料与生产工艺已经失传，部分丝线研磨天然橡胶和生产工艺已经难于找回。

　　为抢救和还原“龙被”传统工艺制作生产工艺，近年来，海南省各级政府和民间对“龙被”手生产工艺的恢复和拷贝比较重视，2019年海南省政府推动“黎族传统工艺纺染万雅手生产工艺抢救保护(龙被拷贝)”行动，组织黎锦纺染万雅国家级、省级承传人参与“龙被”拷贝工程。拷贝“龙被”所需的盖基、绣线和研磨原料全部根据古法种植和制作，用天然海岛棉花盖基，刺绣研磨，努力还原其历史风貌。从效果来看，虽然拷贝“龙被”的天然橡胶、研磨和上古时代“龙被”不可避免会有一定差异，但从万雅手生产工艺来看，已走出成功的**步。(完)

　　受访者简介：

骆云飞 摄

　　王辉山，海南省历史博物馆馆员、国务院参事。长期从事海南历史民族性民俗文物的调查、征集工作，主持《黎族民俗文化的变迁》《海南岛黎族人与环境互动》等课题调研，出版学术著作《龙凤吉祥——黎族龙被民俗文化人类学研究》，参与撰写海南文物基础鉴定《黎锦》(第五章)等，发表黎锦、黎族民俗文化相关论文数十篇。

【编辑:叶攀】